认罪认罚制度的司法与社会效益

姚石京（浙江省玉环市人民检察院检察长）

2018年10月修订的《刑事诉讼法》正式建立认罪认罚制度后，全国检察机关迅速行动，积极部署，扎实推动制度落地见效。以笔者所在的浙江省玉环市为例，检察机关第一时间协调政法各部门建立值班律师制度、权利告知机制、量刑协商制度等，认罪认罚制度得到普遍的推行。2019年作为认罪认罚制度实施元年，我市全年认罚从宽制度平均适用率83.4%。从实施情况看，能够大幅提高审判效率，优化司法资源配置，切实保障司法公正，有效化解社会矛盾，推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。

一、优化司法资源配置。根据新刑诉法201条规定：“对于认罪认罚案件，人民法院依法作出判决时，一般应当采纳人民检察院指控的罪名和量刑建议。” 且检察机关一般提出确定刑的量刑建议，意味着检察机关对于认罪认罚案件经过量刑协商后，人民法院一般予以直接认可，大幅提高了人民法院审判的效率，使人民法院更能实现“简案快办，繁案精办”的要求，推进“以审判为中心”的诉讼机制改革，司法资源的配置更加合理。

1、审判效率大幅提高。以我市2019年为例，认罪认罚案件中，全年速裁程序适用率达43.6%，简易程序适用率45.9%，两者共占比89.5%。人民法院对量刑建议的采纳率平均为96.3%，最高达到100%。其中，适用速裁程序的平均庭审用时3－5分钟，适用简易程序的平均庭审用时1小时左右，法庭审理时间大幅缩短。

2、推进“以审判为中心”的诉讼机制改革。根据认罪认罚制度一年多来的实施情况，将有80－90%左右的案件适用认罪认罚程序办理，10－20%的案件属于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不认罪认罚的案件。人民法院对认罪认罚的案件快速办理后，节约的司法资源将能有效地运用到疑难复杂案件的审理，属于“简案快办、繁案精办”的顶层设计的体现，大幅推动庭审的实质化，实现“以审判为中心”的诉讼制度改革。

3、优化司法资源配置。认罪认罚制度除优化审判资源分配，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审理疑难复杂案件外，还将进一步优化检法之间的资源配置，加强检法制约。认罪认罚制度无疑将提高检察机关的工作量：公诉阶段需要提审多次，需要与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签署认罪认罚具结书，需要与辩护人或者值班律师进行控辩量刑协商。但认罪认罚制度将大量的简单、轻微的刑事案件基本交给检察机关处理，对于职务犯罪侦查转隶后，无论是职能还是编制都显得略显“单薄”的检察机关来说，将增强检察机关制约审判权的力量，无疑将强化检察机关在刑事诉讼中主导作用。“强化”后的检察机关，将改变以前对法院量刑几乎没有制约的状况，形成检法之间的强力制约：检察机关有权提出量刑建议，但没有最终的决定权；人民法院有最终决定权，但不能轻易改变量刑建议。

二、切实维护司法公正。认罪认罚制度最大的特点是人民法院对于检察机关的量刑建议“一般应当采纳”，检察机关拥有实质上的部分量刑权，人民法院往往只是形式上的审查。被告人为了获取从宽处罚，自愿选择认罪认罚而放弃人民法院的正式审判。因此，认罪认罚制度在理论上也被认为是“放弃审判”制度。然而，被告人放弃正式审判程序后，认罪认罚程序能否保证司法的公平公正，是事关认罪认罚制度改革成败的关键。司法正义是司法的最大价值追求。笔者认为，认罪认罚制度不会影响司法公正，甚至更有利于维护司法公正。

1、检察机关的量刑建议权受到有效制约。虽然刑诉法规定，认罪认罚案件的量刑建议，人民法院一般应当采纳。但刑诉法同时规定，人民法院有权要求检察机关调整量刑建议，也有权不采纳检察机关的量刑建议。甚至在必要时候，也可以把速裁或者简易程序改为普通程序审理，在查明事实后，完全另起炉灶进行定罪量刑。因此，被告人的量刑最终仍由法院决定。而检察机关的量刑建议权因为有法院制约，不敢也难以滥用量刑建议权。因此，检察机关的量刑建议权是“关在笼子里的权力”，具有制度保障。

2、检察机关量刑建议权的制约属于外部制约，比内部制约更加有力。以往的刑事审判中，被告人的量刑往往由一审人民法院审理决定，由上级人民法院实行“审级制约”。相比于法院内部的审级制约，人民法院对于人民检察院的量刑建议权的制约属于外部制约，更加有力，也更加有效，更能够促使人民检察院公正公平地提出量刑建议。根据我院2019认罪认罚案件的办理情况看，人民法院对量刑建议的采纳率平均96.17%，最低为90.6 %，也就是说近10%的量刑建议没有采纳。而根据最高检察院的通报，全国的平均采纳率为81.6%，其余18.4%没有被法院采纳。这充分说明人民检察院的量刑建议实际上受到了有效的制约。

3、检察机关的量刑建议与辩方进行了充分的沟通协商。辩护制度是制约司法权力的有效力量，检察机关的量刑建议，根据认罪认罚制度的要求，能够充分听取犯罪嫌疑人和辩护律师、值班律师的意见，达成一致后方可签署认罪认罚具结书，量刑建议可以说同样受到辩方的有效制约。

笔者认为，认罪认罚制度的巧妙之处是，虽然赋予了检察机关实质上的部分量刑权，但检察机关说了又不算，最终仍由法院决定，这个时候检察机关的权力行使往往是最谨慎、最公平公正的。法院有权不采纳量刑建议，也有权改变审理程序而拥有广泛的裁判权，从而不会影响司法公正。在我国法治尚未十分健全的背景下，认罪认罚制度甚至能够更有效地促进司法公正。这也是美国创设辩诉交易制度后，后来认罪协商制度在大陆法系的德、法、日等国家也予以借鉴，并在世界上大行其道的原因。

三、有效化解社会矛盾。认罪认罚制度通过控辩协商，达成一致后签署认罪认罚具结书，能够有效化解社会矛盾。

1、能够充分释法说理。认罪认罚案件办理中，检察机关必须与包括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在内的辩方充分地协商。检察机关在法律法规和司法解释范围内提出量刑的意见，辩方提出罪轻或者无罪的意见和建议，其过程能够充分地释法说理，让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认识到所犯的罪行，罪行的轻重，从重从轻的情节等等，从而充分地理解定罪和量刑。

2、能够充分地认罪服法。通过控辩协商，经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同意，达成一致后签署认罪认罚具结书，能够让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真诚地、真实地认罪服法，让正义以看得见的方式实现。

3、能够有效化解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与被害人之间的矛盾。认罪认罚广义上包涵了对被害人的赔偿。认罪认罚案件办理过程中，必须听取被害人的意见，且将能否赔偿被害人损失，取得被害人谅解作为认罪认罚从宽处理的重要因素。因此，在案件办理中，大部分被害人能够得到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的赔偿，也能够得到谅解，社会矛盾得到大幅化解。以玉环为例，认罪认罚案件能够保证当事人基本上服判息诉，没有上诉、没有申诉、没有上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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